编辑/程晛 撰文/林久童
摄影/席敏 妆发/陈琅
造型/孙筱炘 助理/白丽萍
场地提供/鸿坤美术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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植物人女孩定睛看向她的一刹那,刘小天几乎被震住了。
那是一个 18 岁的韩裔女孩,因车祸成了植物人,脖子以下完全失去知觉,全身唯一能动的地方,是头部,但也仅限于呼吸、吃饭。白天,病房的电视开着,但女孩眼神涣散空洞,不曾表现出丝毫对外界的反应。
彼时,刘小天刚从堪萨斯大学音乐治疗专业毕业,在入职临终关怀机构前,恰有两个月空当,于是找了一家美国医院做兼职。她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,平时的工作任务就是抱着吉他、拿着歌本,穿梭在各个科室,烧伤、血液透析、术 后疼痛、老年科......看看哪里的病人需要音乐这剂“抚慰药”。那天,她进了这个植物人女孩的病房。
女孩的父亲说,女儿以前爱弹钢琴。刘小天动念,打开弹钢琴的 App,拿起女孩的手,一下一下地按着《小星星》的虚拟琴键。这是钢琴必学的入门曲目,女孩或许也熟悉。
弹着弹着,女孩的眼神就变了,像是涣散的神魂重新凝拢,直直地看了刘小天一眼。“感觉在问我,你在干什么?”女孩的手在发抖。事情已过去两三年,可现在回想起来,刘小天还是一下子挺起腰背,弯似半月牙的眼里盈满激动。灵异?还魂?她搜肠刮肚地形容这种“很难描述的感觉”。那天从病房走出来,她整个时空感都恍惚了。一路走过医院走廊,楼道,停车场,平常熟悉的空间,似乎都笼上了层道不明的色彩。好像走进了另一个平行世界,她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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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人要死了,他需要我!”
类似的故事,刘小天心里压了一箩筐。曾经,她每天工作的第一件事,是查看死亡名单。她的服务对象也被写在一长串名单上,共同的标签是——“临终者”。对照死亡名单,哪个服务对象去世了,就在自己的工作记事本上一笔划掉。还活着的被分了等级,低危、中危、高危,危险度越高,要拜访的频率也越高,低者每月一两次,高者每周两到三次。
在医疗理念发达的欧美,临终关怀服务是公共医疗体系的一部分,当病人被诊断存活时间少于六个月时,便可申请此项服务。所谓临终关怀,是通过疼痛管理、心理疏导、家庭支持、舒缓性护理等手段,让病人有尊严地、有质量地走完生命最后一程。我国第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创立于1987年,30年过去,目前仅有200多家临终关怀机构,覆盖人群不到20%。临终关怀的团队里包括专业医师、护工、志愿者、神职人员,心理咨询师更是必不可少的重要角色,音乐治疗也由此介入临终关怀的领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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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,频繁地面临死亡成为她工作的日常。90后的小天和许多年轻人一样,追求生命价值胜过其他,对生死话题也并不忌讳。最初,她甚至抱着某种英雄主义情结,尤其是接到临终者家属紧急请求时,使命感尤为深重:“有人要死了,他需要我!”
常常,一个紧急电话像冲锋陷阵的号角,刘小天一把抓起吉他,唰地把车开过去。“拿着吉他就像拿着枪。”她孩子气地比划一个双手抱枪的动作。
最早了解到音乐治疗时,刘小天还在西安念高中,打算申请国外的大学,正为选择专业迷茫。四岁半开始学钢琴的她,对音乐的喜好无需赘言,但心理学也是她的兴趣所在。在出版社工作的父亲把一本音乐治疗的书推荐给了她,用自己擅长的音乐做心理疏导,岂不两全其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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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开始顺藤摸瓜地检索,准备材料申请,2009年拿到了美国堪萨斯大学音乐治疗专 业的全额奖学金。在美国,要成为一名专业的音乐治疗师,必须在经行业协会( AMTA) 认证的院校修完所有课程,然后在督导监督下进行六个月的专业实习,最后参加委员会考试,才能拿到正式的音乐治疗师资格。
但现实和小天预想中的像,又不太像。作 为一门交叉学科,她要学的课程跨度极大,从乐理、音乐演奏到基础心理学、研究方法课程、人体解剖学,拿最让她头疼的解剖学来说,她得准确记下各种骨骼肌肉的拉丁文名称和位置,以至于硬是考了两次才险险通过。
然而,真正让人心生退意的从来不是难度。